第21章 有缘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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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蓁笑道，“我倒是糊里糊涂走到这里来，不曾想和昭昭姑娘算是有缘。”
那日在九星台，虞昭昭能夺得花魁，除了自身舞姿出众，也少不了兰蓁那人间少有的天籁伴奏，给她的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但久居世外桃源如虞昭昭，对兰蓁的名气却是一概不知。
后来才听人说，兰大家几年前从江南入长安，名动公卿，人人都想一睹芳容，但兰蓁却不是谁都见。
便是那王宫贵胄，兰大家瞧不上眼的，也拒之门外。
偏偏那些人就爱她这股傲劲，上赶着去排队，等兰大家翻牌子。
有那不死心的，便守在楼台外，偶尔听得兰蓁奏曲，若有似无的乐曲声从楼台里萦绕出来，让人只能更加羡慕那些能做兰大家入幕之宾的人。
听得兰蓁姑娘的奏乐，大概往后便真是除去巫山不是云了，叫人对她的高傲和疏离心服口服。
而那日的九星阁马球赛，也不知是谁说动了兰蓁，竟请得动她献艺。
虞昭昭老气横秋地叹息一声，她这种凡夫俗子自然是有烦恼了，却不想兰蓁姑娘这样的仙子也会忧愁呢。
虞昭昭娇笑着看向兰蓁，摸着自己的发髻，“我头发这么长，每日都顶着满头烦恼丝呢。”
兰蓁笑得如清风明月入怀。
此时已有行人驻足，兰蓁虽在平康坊，但平日里却少有人能一睹芳容，却不想，要么不见，今日一次见到俩，嫁入国公府却守着病秧子的花魁，在长安城也是出了名的。
引得越来越多人不去赏灯，反而来看这灯美人。
“昭昭姑娘可还有别处要去？”兰蓁问道。
虞昭昭摇头，而后便见兰蓁过来牵过她的手，“那不如今日你我两个作个伴，也算是相约黄昏后了。”
兰蓁牵着虞昭昭，没往平康坊内的秦楼楚馆去，而是往坊门走去。
伺候兰蓁的侍女不知往哪里去，便唤来一辆马车，两人登上马车。
虞昭昭半分纳闷半分惊异地环顾兰蓁的马车，本以为兰大家的马车该是富贵或艳丽，如同那台上的舞姬，没想到却是朴素无华，竟无半分奢华露财之处。
甚好，虞昭昭心中对兰蓁的好奇又多了几分。
上元夜处处是游人，马车行得不快，晃晃悠悠，兰蓁见虞昭昭百无聊赖，从侧边的木柜里拿出一个水囊，扯开塞子，给虞昭昭倒了杯水。
被人如此温柔对待，加上温热的水蔓延到手尖脚趾头，叫虞昭昭舒服得一个激灵，喟叹了一声。
兰蓁看得只启唇一笑。
马车渐行渐缓，慢慢停下，虞昭昭跟着兰蓁下车，跳到地上抬头一看，牌匾上写着“桂园”。
“这是我的私苑。”兰蓁笑着引虞昭昭进去。
桂园不算大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，两进的小宅，却带着花园楼阁，坐落在春明门边的道政坊，北望兴庆宫，左临东市，实属闹中取静，同她的马车一样朴素无华，却价值不菲。
虞昭昭只道兰蓁姑娘原来还是个低调的大富婆。
“兰蓁姑娘，你这别苑叫桂园，是不是有很多桂花树呀？”虞昭昭跟着兰蓁转进院子里。
“院中都是桂花树，儿时家中遍种桂花，我便也在这园子里种下，时常闻着桂花香，便好似回到儿时。”兰蓁道，“今年仲秋，若娘子得空，也可来我这园子里赏赏桂花。”
原来还有这样的典故，虞昭昭欣然应下，她在长安城本就没什么朋友，和兰蓁既是有缘，结交一下也未尝不可。
寒冬腊月里，园子里的草木多数已成枯枝，但桂园里处处高挂灯笼，园子里有一弯湖水，灯火相衬，仿佛映着满天星光，丝毫不叫人觉得空荡荡的寂寞。
兰蓁的脚步停在月亮门外，“昭昭姑娘想去屋内坐，还是去阁楼上？”
虞昭昭探头往花园看去，湖边有一座八仙亭，亭子上有两层阁楼，凌空而立，在这朴素的院子里显得颇为奇特，“去阁楼吧，可以望远，屋内闷得很。”
从阁楼凭高远眺，果然可以眺望到坊外街上的夜景，长街宛若银河，灯火流动，烛光璀璨。
和置身其中不同，登高眺望，心中是另一份满足。
阁楼内火炉、茶具俱全，虽四面敞开，但有了火炉和暖手炉，却并不冻，倚寒而立，遥望天空上的一轮冰月，反而别有味道。
兰蓁的侍女和小鱼儿在湖边忙活着烤肉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，一片一片放在铁架子上炙烤，刷上特质的酱汁，滋滋的声音伴随着油香肉香传来。
寒冷的夜里，似乎美味都加倍了。
虞昭昭早就馋得食指大动，侍女端上来后，也不客气，一片肉一口茶，任由油花在嘴里蹦出，虞昭昭夸张地想着，真是死而无憾。
相比之下，兰蓁却只吃了三片就不吃了。
“我吃了会长肉，不能多吃。”兰蓁一脸俏皮地同虞昭昭说。
如此坦白，又叫虞昭昭多喜欢她两分。
兰蓁端坐虞昭昭对面，看她一口肉一口茶，自己却只品茶，偶尔目光越过栅栏，落到远处，虞昭昭在她眼里看到了几分落寞和悲伤。
这样的良辰美景又佳节，这般姿态，约莫只有思人了，虞昭昭心想着，可也不好多问，但又不舍得见兰蓁伤怀，便努力挑些话头来说，想让兰蓁转移些注意力。
两人你一杯、我一口，你应一声、我答一嘴，吃着吃着，连湖边的小鱼儿和侍女也在亭中大快朵颐起来。
明明雪天发寒，楼阁里却像别有洞天，让人由衷生出一股温暖之意。
兰蓁拿酒壶到热水里烫着，聊到兴起，两人都饮起酒来。
说着说着，便聊起各自在江南的日子，虞昭昭想起小时候的糗事，想起现在进退不得的局面，又想起同一片天空下的何姨，时而乐呵、时而惆怅，最后两人都醉倒在楼阁的毛毯上，还是侍女们来将她们搀扶到屋子里的。
虞昭昭醒来时，太极宫正门承天门的城楼上，第一声报晓的鼓声已经敲响，不远处的寺庙也撞响了晨钟。
长安的不眠之夜已经过去。
先醒来的是小鱼儿，跳动的鼓声让她的心也跟着要跳出来，“姑娘姑娘！快醒醒快醒醒。我们要回去了。”
小鱼儿急坏了，她们这是彻夜未归，被逮到就坏事了。
虞昭昭迷迷糊糊醒来，见小鱼儿的慌乱得要哭了一样，却不甚在意，“无妨无妨。”
梳洗穿戴完毕，两人登上兰蓁的马车，急匆匆地往永兴坊去。
幸好通政坊和永兴坊离得不远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国公府的偏门。
澹园有一个小门联通坊内，平日有婆子看守，夜里才会下钥，因着澹园本就少有人至，这婆子每日也是闲得抠脚。
嫁进沈家后，虞昭昭有时嘴馋，想吃外面的吃食，便会叫小鱼儿去买。
澹园离前院远，出门不方便，小鱼儿就经常悄悄地从小门出去，这婆子没少拿虞昭昭的好处。
拿人手软，打点好的人该用时就得用。
这也是虞昭昭彻夜不归却丝毫不急的原因。
小鱼儿熟稔地往小门敲了三声，门果然很快就开了，正要递荷包，虞昭昭却眼快地瞥见门内一丈开外的树下站着的刘妈妈和谢氏。
坏事儿了！虞昭昭赶紧拉住小鱼儿，往门边闪过去，躲在墙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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