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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蓟北3


鎏金熏炉上方轻烟淡淡,华帏凤翥的气息徐徐弥漫开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王蔻猝然从帐中惊醒,冷汗涔涔地转头四顾,一时恍惚不已,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梦里还是梦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方才又回到漫天火海的栖梧殿,眼前是坍塌的雕梁画栋,耳边是迫近的厮杀呐喊,一切清晰得好似刚刚才经历过。

        上次这种情形还是冬至那日,她扶着昏沉的脑袋,心跳起伏得剧烈,想要阖上眼,那些画面却萦绕不去,越发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透过轻薄纱帐,看着熏炉上方袅娜的烟雾,感到自己置身缥缈幻境中一般不真实,眼前熟悉的陈设仿佛随时都会如梦中一样燃起来,扭曲坍塌,将她湮没在滚滚热浪中。

        烦躁地起身下榻,赤脚在柔软的地衣上来回走动,依旧没得到缓解,反而越发惊疑不定。

        清晏殿外,值夜的内侍正打着瞌睡,昏昏沉沉间听到动静抬头望去,只见昏暗的夜色里,一排明晃晃的灯笼朝这边移动,他揉了揉眼睛,分辨出栖梧殿的衣饰,是皇后在宫人簇拥下迤逦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瞌睡瞬时醒了,尽管暗自稀奇,然而有了上次的经验,甭管皇后大半夜往这儿来做什么,他都不敢再拦了,小心翼翼迎上去行礼,“更深露重,皇后这是来看望陛下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蔻脚步稍缓,含糊应了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内侍不敢违抗,硬着头皮去传唤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煦难得早早歇下,此刻从深睡中醒来,尚有些迷蒙。

        螭龙纹连枝青铜灯上星光相继燃起,摇曳着照亮殿内情形,昏黄烛晕中,他看向撩起帷幔迈进来的人,她从头到脚一片素净,青丝随意绾在身后,显然来得匆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蔻蔻又做噩梦失眠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蔻不知如何开口,她上次谎称梦到明煦命悬一线方才夜闯清晏殿,那个借口他分明没信,却没有追究,也没有再问第二遍,如今要继续就着那个谎言编下去,她脸皮尚没有那么厚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梦中他长眠在冬至的寒夜里,她辗转觳觫,难以安稳,仿佛想要确认什么,等不及天亮就往清晏殿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见她踟蹰不言,明煦轻轻挥了下手,侍从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今晚可没发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嗓音不同于白日的清冷,透着股初醒的疏懒倦意,随手取了灯座边的灭烛钩,轻轻拨弄几下灯芯,使得殿内光亮越发煌煌烨烨。

        王蔻自知夤夜滋扰实属不当,可心中莫名惊悸,她极少有梦,上次还是在病中,梦中所感并不真实,更像是平日忧虑的映射,今晚却无端重复冬至那日的情形,让她害怕如今所见皆是另一场幻梦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荒谬的念头她自己都说不清缘由,又如何对旁人言明,有谁会把梦当真,大概觉得她魔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看到陛下无恙,我就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蔻迟缓地眨了眨眼,青铜灯座边的人身形秀颀,宽大的素绢寝衣套在身上有股出尘的飘逸感,白日里端穆严整的冠带卸去,黑发随意散在身后,削弱了一贯的清冷疏离,看上去奇异的温润柔和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煦放下灭烛钩,云纹雕花铜手柄落在灯座边发出哐当轻响。

        烛光倏忽闪烁几下,在王蔻面颊上融出玉晕生辉一般的朦胧光影,鸦青长睫微微翕动,眼底倒映的阴翳也随之轻颤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煦目光落在那处阴翳上,恍然觉出她似乎有着某种意蕴不明的忧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噩梦与我有关?”

        王蔻走到半敞的窗边,想借助夜风让自己清醒些,然而这个时节的夜风并不寒凉,甚至带了几分和煦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对着身前暗沉无边的夜色看了片刻,转向身后满室暖融的烛光,犹豫着开口,“梦见陛下天不假年,皇宫陷入火海炼狱,皇宫之外,狼烟四起,赤地千里,梦醒后悚然不成眠,不知不觉就来了这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即便是说出来,她都一阵不忍,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,但若真经历过,此刻她当是具焦骨才对。

        正纠结间,明煦从灯座边走来,温热的指尖落在她浅蹙的眉心,像撷取云霞一般将褶皱拂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噩梦罢了,我与蔻蔻既已同牢合卺,自然要相约白首,怎会早早辞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从前明煦不觉生命有何留恋之处,每一天都过得索然无味,现在却希冀这一生漫长点才好,唯恐过得太匆忙,不及与身边人长久相伴。

        相约白首,王蔻低下头去,无可言状的难过,在梦中他们谁都没能到白首,各有各的惨烈不堪。

        轻柔抚弄过眉心的手,滑到脸颊边,将她莫名低落的脑袋抬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蔻蔻不相信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大概被他身上的沉静从容感染,醒来后的躁动不安,在跳跃的烛影和流动的微风中缓缓平复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自然相信陛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脸侧的温度真实而熨帖,教人不由自主生出期待,或许她已经摆脱掉噩梦了,曾经的惨烈再不会发生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副信任而依赖的模样,让明煦心中贪恋骤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蔻蔻来见我,我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与冬至不同,这次她眉目间有着上次未见的细致而生动的牵绊。

        佛偈有云,爱而生忧怖,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。

        若非萦怀于心,怎会忧患得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上次的问题,蔻蔻的答案还和以前一样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究竟是因为身份还是因为其他,才对他百般关切上心,彼时她未能分清,此刻他忍不住再次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仲夏的深夜,四下皆是阒然的寂静,偶有的几声鸟鸣,像是隔着稠穰的雾气般遥远,夜风携着露水芬芳自身后吹拂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王蔻的鬓发掠起又落下,眸子随之倏忽轻闪,光泽愈显莹润,她摇了摇头,“梦醒之后,我很庆幸是陛下,不是别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恰好是他,不是别人,也因为是他,不是别人,才能如此心无旁骛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前的光影骤然暗了下来,馥郁的药香萦绕中,王蔻感到呼吸有些困难,与上次的温柔试探不同,这次触碰带来强烈的侵袭感,绵密的缠绕下,她不由自主地启唇,霎时越发不可收拾,身子被抵在窗台上,她忍不住往后倒,却被扶住了脊背,无从退避,只能承受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晕眩地闭上眼,从来不知他有如此强势的一面,也或许他其实从来强势,只是在她面前大多时候未曾表露出来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仅仅是唇齿间的厮磨纠缠,都能教人如此失控,她感到自己像陷落的城池,被突如其来的进攻搅得溃不成军。

        殿内的烛火不知摇曳了几瞬,王蔻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,一双眸子盈然欲泣,无力地攀附在明煦肩上细细喘着气。

        缓了片刻,她抬起头来,退开稍许,“我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才开口便发现嗓音如同黏着蜜糖尚未化开一般,说不出的绵软甜腻,顿时感到脸上更烫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煦看向怀中人,她双颊绯红如云霞,唇色娇艳欲滴,分明脂粉未施,却极尽夭桃秾李,媚色夺人,这么出去可不妥当。

        何况他此刻满心欢喜,并不满足仅仅须臾的欢愉,抚着掌下凉滑的青丝,温声道:“这么晚了,留下可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蔻来清晏殿的时候,没想到会有眼前情形,此刻不管是去是留都显失宜,正踌躇不已,窸窣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,侍从小心翼翼地来禀绣衣使求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天色未亮,这个时候冒昧求见,必是有重要的消息。

        旖旎的念头转瞬消退大半,明煦看向王蔻,说道:“困的话就去榻上睡会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蔻点了点头,看着他披上外袍离去,她转身在榻上坐下,缭乱的心绪平复过后,忽而想起绣衣使这阵子一直在跟进蓟北与明恪的案子,若有消息多半与之相关,想到今夜重复的梦境,她顿时无心休息,起身往偏殿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隔着金漆画屏,交谈声虽不大,但在夜里足够她听得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已追寻到郁陵王行踪,发现他并未去郁陵,而是去了蓟北,奉陛下之命,为确保不生乱,此前蓟北藏兵皆由绣衣使接手掌控,然而就在昨夜,蓟北豪强联合白狄骤发哗变,如今蓟北已经不在绣衣使掌控之中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消息让王蔻乍然心惊,果然还是没能阻止蓟北叛乱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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